实习医生林晚租到一间便宜公寓,开门瞬间如遭雷劈。
房东竟是本院高岭之花顾淮——那个手术刀拿得稳如磐石,却从不和实习生说废话的顾医生。
医院里他冷着脸训她:“林晚,缝合线歪了0.5毫米。”回家后他穿着小熊睡衣煮泡面,
锅盖掀飞粘上天花板。直到流感爆发夜,她高烧到意识模糊。顾淮撕了高冷面具,
颤抖着抱紧她:“你敢有事试试?”病好后她发现,他床头抽屉里锁着个铁盒。
里面是她随手扔掉的咖啡杯,用过的创可贴。还有张皱巴巴的实习评价表,
被他用红笔重重圈住一行:“建议留院——她值得最好的未来。”---雨水,
像老天爷打翻了一盆洗脚水,兜头盖脸地泼下来。林晚缩在公交站台窄窄的檐下,
冰冷的雨水还是不断溅在她磨得发白的帆布鞋上,渗进去,脚趾头冻得快要失去知觉。
她死死攥着手机,屏幕的光映着她发青的下唇——上面是房东最后发来的信息,
冷酷得像块冰坨子:“小晚,真对不住,我儿子突然要回来结婚,房子得给他当婚房,
你……三天内搬走吧。”三天?林晚眼前发黑。她一个刚进市中心医院的实习医生,
薪水薄得像张纸,这寸土寸金的地界儿,三天让她去哪儿变出个窝来?
手机地图上标记的“便宜房源”红点,像绝望中最后的萤火虫,在雨幕里明明灭灭,
指引着她走向这片被时光啃噬得面目全非的老城区。“梧桐里,7栋,
顶楼……”她低声念着,声音被雨声吞没。脚下的水泥地坑坑洼洼,积着浑浊的水洼。
空气里弥漫着老房子特有的、潮湿的霉味,混杂着旁边小餐馆飘来的廉价油烟气息。终于,
一栋墙皮剥落、露出暗红砖块的老楼出现在眼前,黑洞洞的单元门像怪兽的嘴。
楼道里没有灯,只有手机电筒微弱的光柱刺破黑暗,照亮台阶上可疑的污渍和堆积的杂物。
她喘着气爬上顶楼,冰冷的铁门锈迹斑斑,门牌号“701”几乎辨认不清。门铃?没有。
她抬手,指关节敲在冰冷的铁皮门上,发出沉闷的“咚咚”声。
这声音在空寂的楼道里显得格外突兀。心跳得厉害,
混合着雨水浸透的寒意和孤注一掷的紧张。时间仿佛被雨水浸泡得粘稠,缓慢地流淌。
“吱呀——”一声刺耳的摩擦声,铁门被拉开一道缝。
一股暖烘烘的、带着食物气息的热流涌了出来,瞬间扑散了楼道里阴冷的霉味。
林晚冻僵的身体下意识地往前凑了凑,几乎要发出舒服的喟叹。她赶紧抬起头,
堆起一个尽可能礼貌又带点讨好的笑容:“您好,我是……”后面的话,
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死死扼住喉咙,硬生生掐断在空气里。
张脸……那张线条冷硬、下颌绷紧、在医院手术室无影灯下如同大理石雕塑般的脸……顾淮。
林晚的脑子“嗡”的一声,瞬间一片空白。血液似乎在这一刻全部冲上了头顶,
又在下一秒迅速冻结,四肢百骸都僵住了。她甚至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牙齿在轻微打颤的声音。
眼前的顾淮,
帖白大褂、眼神锐利得能穿透无菌布、在手术台上掌控生死的神外“一把刀”……判若两人。
他身上套着一件……嗯?林晚瞳孔地震。那是一件毛茸茸的、土黄色的小熊连体睡衣!
帽子歪歪扭扭地扣在头顶,两只圆圆的熊耳朵滑稽地耷拉着。
他额前的碎发有些凌乱地搭在眉骨上,少了几分手术台上那种逼人的锐气,
却多了种……一种林晚从未想象过的、近乎呆滞的茫然。他显然也愣住了。
那双在手术台上稳定得如同磐石的手,此刻还搭在门把上,指节微微屈着。
他的目光落在林晚被雨水彻底打湿的头发、苍白的脸和滴着水的廉价外套上,
眉头先是习惯性地蹙起,形成一个熟悉的、严厉的川字纹,
随即那纹路又慢慢被一种更深的、难以置信的困惑所取代。那困惑如此鲜明,
以至于冲淡了他眼底惯常的冰霜。“林晚?”他开口,声音低沉微哑,
带着一丝刚睡醒似的含糊,完全不像手术室里那种冷硬清晰的指令。这声音像一把钥匙,
瞬间打开了林晚被冻僵的思维阀门。“顾……顾老师?!”林晚的声音尖得差点劈叉,
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。她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,冰冷的雨水顺着发梢滴进脖颈,
激得她一个哆嗦,也让她从巨大的震惊中稍微找回了点神智。
顾淮的目光在她狼狈的身上快速扫过,眉头蹙得更深了,
那眼神复杂得像一团被猫抓过的毛线,混杂着职业性的审视、被打扰的不悦,
以及一种……林晚无法解读的、更深的东西。他沉默了几秒,
这短暂的几秒对林晚而言漫长得如同一个世纪。“进来。”他终于吐出两个字,
声音恢复了惯常的清冷,但似乎又夹杂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。
他侧身让开了门口那条狭窄的缝隙。林晚像被施了定身咒,钉在原地。进?进顶头上司的家?
还是以这种落汤鸡的狼狈姿态?她感觉自己像是误入了什么不得了的异次元空间。
“想冻死在外面?”顾淮的声音又响起来,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力度。
他侧身让开的缝隙更大了些,暖黄的光线从门内流淌出来,带着诱人的食物香气,
仿佛在无声地召唤。脚趾头几乎冻得失去知觉的麻木感最终战胜了理智。林晚几乎是闭着眼,
硬着头皮,从那道缝隙里挤了进去。
一股混合着消毒水、书籍油墨和某种淡淡木质香气的暖流瞬间包裹了她,
驱散了骨髓里的寒意。她低着头,不敢看顾淮,
只盯着自己湿透的鞋尖在地板上留下两小滩可怜的水渍。“鞋脱了。
”顾淮的声音在身后响起,很近。林晚慌忙弯腰去解湿冷的鞋带,
手指因为寒冷和紧张而不听使唤,动作笨拙僵硬。顾淮没再说话,转身走向厨房的方向。
林晚脱掉湿透的外套,局促不安地站在小小的玄关,目光飞快地扫视着这个陌生的空间。
房子不大,一眼能望到头,是典型的老式结构,但出乎意料的整洁,甚至可以说是一丝不苟。
客厅陈设简单得近乎刻板,米白色的沙发,原木色的茶几,
上面除了一本摊开的厚厚医学期刊和一个看起来用了很久的马克杯,别无他物。
墙壁是干净的白色,没有任何装饰画。唯一显得有点“人气”的,
是客厅角落一个巨大的书柜,塞满了各种大部头的医学书籍,书脊颜色统一,
排列得像等待检阅的士兵。然而,视线再往前延伸,
厨房的景致就与这刻板的秩序感形成了惨烈的对比。
灶台上一口小锅正咕嘟咕嘟地冒着欢快却有点过于热情的白气,
旁边散落着几个调料包的空袋子,其中一个印着醒目的“红烧牛肉面”。
更引人注目的是天花板上——一大片粘稠的、暗红色的酱汁,
正以某种奇异的、缓慢的弧度向下延伸,黏住了几根面条,像一幅抽象派的失败杰作。
罪魁祸首,那个本该盖在锅上的锅盖,此刻正无辜地躺在地板上,边缘还沾着可疑的酱汁。
林晚的目光艰难地从天花板那片狼藉移开,落在灶台前那个穿着小熊睡衣的背影上。
顾淮正背对着她,手里拿着一个长柄勺,小心翼翼地试图去够那口沸腾得过于激烈的锅。
小熊睡衣的尾巴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晃动,在暖黄的灯光下,透出一种荒诞的……柔软感。
这巨大的反差,让林晚一时忘了自己的处境,差点不合时宜地笑出声来。
她赶紧死死咬住下唇,把涌到喉咙口的怪异声响憋了回去。顾淮似乎终于意识到她的目光,
或者是他自己也觉得天花板上的“杰作”有点碍眼。他动作顿了顿,没有回头,
只是用一种刻意维持平静、却掩饰不住一丝窘迫的语气说:“……锅盖,跳得有点高。
”他顿了顿,似乎在斟酌词句,最终干巴巴地补充道,“房子……是家里的老房子。
空着也是空着。”林晚低着头,看着自己湿透的裤脚,声音细若蚊呐:“顾老师,
我……我看了您发的招租信息,说……顶楼单间,便宜……”“嗯。”顾淮应了一声,
听不出情绪。他放下勺子,关掉了灶火。那恼人的咕嘟声终于停了。他转过身,
目光落在林晚冻得发青的脸上,还有她微微颤抖的手指。他沉默了几秒,似乎在权衡什么,
那眼神又变得复杂起来。“先吃饭。”他最终开口,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感,
仿佛在手术室下达指令,“吃完再说。”他指了指厨房旁边那张小小的餐桌,
上面已经放好了两副碗筷。林晚几乎是同手同脚地挪过去,僵硬地在桌边坐下。
一碗热气腾腾、但卖相实在不敢恭维的泡面推到了她面前。红油漂浮着,
几根蔫了的青菜叶沉在汤底。她小心翼翼地拿起筷子,感觉手心里全是汗。
顾淮在她对面坐下,也端起了他那碗。他依旧穿着那身小熊睡衣,只是帽子被他摘了下来,
露出干净利落的短发。他吃得很快,动作却依然带着一种刻在骨子里的规整,
偶尔抬眼看她一下,眼神平静无波,仿佛刚才天花板上的事故从未发生。
沉默在狭小的空间里弥漫,只有两人吸溜面条的声音,单调而清晰。
林晚觉得每一根面条都像钢丝一样难以下咽,每一次咀嚼都伴随着巨大的心理压力。
她偷偷抬眼,想观察一下这位顶头上司此刻的表情,却不期然地撞上顾淮抬起的视线。
他的目光锐利依旧,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,随即又垂下眼,专注地对付碗里最后一根面条。
那眼神,在医院里林晚太熟悉了——是审视,是评估,是随时准备指出任何一丝错误的严厉。
她心头一紧,赶紧低下头,恨不得把脸埋进面碗里。“实习手册,”顾淮放下筷子,
打破了沉默,声音平静无波,“明天早上八点前,放我办公桌上。重点看第七章缝合要点。
”林晚猛地呛了一下,面条差点从鼻子里喷出来。她狼狈地捂住嘴,咳得满脸通红,
眼泪都出来了。她手忙脚乱地在口袋里摸索纸巾,
却只掏出一张被雨水浸得半湿的皱巴巴的纸巾。顾淮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咳嗽,
眉头都没动一下。直到她稍稍平息,他才站起身,走到客厅,
从茶几上拿起一张便签纸和一支笔,刷刷写了几行字,然后走回来,把便签放在她面前。
“房间在走廊尽头右边。钥匙。”他言简意赅,指了指便签旁边那把带着锈迹的铜钥匙。
“水电均摊。卫生轮流。晚上十一点后,保持安静。”他顿了顿,
目光扫过她碗里几乎没怎么动的面条,“吃完,把碗洗了。”说完,他没再看林晚,
径直走向客厅角落的书柜,抽出一本厚重的英文原版书,坐回沙发上,翻开了书页。
暖黄的落地灯光落在他身上,小熊睡衣的绒毛在光线下泛着柔软的光晕,
但他侧脸的线条绷紧,下颌线清晰而冷硬,周身散发着一种“生人勿近,
熟人也勿扰”的疏离气场,瞬间将厨房里那点荒诞的烟火气隔绝开来。
林晚看着桌上那张便签,上面是顾淮凌厉又工整的字迹,列出了几条冰冷的“合租守则”,
又看看沙发角落里那个穿着小熊睡衣、气场却冷得像手术刀的“房东”。
她端起那碗已经坨掉、冰冷油腻的泡面,机械地往嘴里塞了一口。味道……真是一言难尽。
又咸又辣,糊味很重。她艰难地咽下去,胃里一阵翻腾。这大概就是她未来日子的预兆?
冰冷,坚硬,还带着点难以言喻的荒诞苦涩。---市中心医院外科大楼的走廊,
永远弥漫着消毒水和一种无形的紧绷感。脚步声匆匆,谈话声压得很低,
推着器械车的轮子滚过地面的声音单调而规律。林晚感觉自己像被抽空了灵魂的躯壳,
每一步都踩在棉花上。昨夜几乎没合眼,隔壁房间顾淮翻书页的细微沙沙声,
还有她自己脑子里翻江倒海的震惊和茫然,交织在一起,熬干了她的精力。
她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,脚步虚浮地挪到医生办公室门口,深吸一口气,做足了心理建设,
才抬手敲门。“进。”门内传来顾淮的声音,一如既往的冷冽清晰,不带丝毫倦意。
林晚推门进去。顾淮正背对着门口,站在窗边打电话。他穿着笔挺合身的白大褂,
身姿挺拔如松,晨光勾勒出他利落的肩线。白大褂下是熨帖的深色衬衫,
领口一丝不苟地扣到最上面一颗。他侧对着她,阳光照亮他半边轮廓,下颌线绷得紧紧的,
眼神专注地投向窗外,对着电话那头说着什么,语速很快,术语专业而精准。“……对,
血肿压迫的位置很关键,
影像再确认一遍……通知手术室准备二十分钟后接病人……”他微微侧头,
目光不经意地扫过门口的林晚,眼神锐利得像手术刀片,在她脸上停留了不到半秒,
没有任何温度,随即又转回窗外。那眼神,冰冷,疏离,审视。
和昨晚穿着小熊睡衣、被锅盖袭击天花板的人,仿佛是存在于不同时空的两个独立个体。
林晚的心脏被那眼神刺得一缩,昨夜残留的那点荒诞感瞬间被冻得粉碎。她屏住呼吸,
轻手轻脚地走到顾淮那张巨大、整洁得令人发指的办公桌前,
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实习手册放在一叠摆放得整整齐齐的文件旁,连边角都对得严丝合缝。
做完这一切,她几乎是踮着脚尖,逃也似的溜出了办公室,后背沁出一层薄汗。
上午的查房开始了。顾淮走在最前面,步履沉稳,白大褂的下摆在行走间带起微小的气流。
身后跟着住院医、规培生,还有林晚他们几个小实习生,像一群尾巴。
病房里混杂着各种药水、体味和消毒水的气息。
顾淮的声音在安静的病房里有种金属般的穿透力,语速快,逻辑严密,没有一句废话。
他询问病情,查看病历,下达医嘱,每一个指令都清晰明确。实习生们大气不敢出,
竖着耳朵捕捉他说的每一个字,生怕遗漏了什么关键信息。林晚缩在队伍最后面,
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。她感觉顾淮的目光偶尔会扫过整个队伍,像探照灯一样扫视,
而她每次都觉得那目光似乎在自己身上多停留了那么零点一秒,让她头皮发麻。
她只能死死盯着自己的脚尖,或者假装专注地看着病历夹,手心全是冷汗。
终于查到一个刚做完手术不久的病人床边。顾淮拿起病历夹翻看,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。
“林晚。”他突然点名。林晚的心猛地提到嗓子眼,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。
她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往前跨了一小步,声音发紧:“顾老师。”“病人昨天的伤口,
是你换的药?”顾淮的目光从病历上抬起,落在她脸上。那眼神平静无波,却带着千斤重压。
“是……是我。”林晚感觉自己的声音在抖。顾淮没说话,只是抬手,
动作精准而轻柔地揭开了病人腹部的敷料。周围的空气瞬间凝固了。
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道缝合的伤口上。缝合线……歪了。肉眼可见的,
微微偏离了原本应该笔直的走向。“看到了吗?”顾淮的声音不高,
却像冰锥一样扎进林晚的耳朵里。他用戴着无菌手套的指尖,
极其轻微地虚点了一下缝合线偏移的位置。“这里。歪了0.5毫米。”病房里静得可怕,
只有监测仪发出单调的滴滴声。林晚的脸瞬间涨得通红,一直红到耳根,**辣地烧着。
她能感觉到周围同事投来的目光,有同情,有好奇,更多的是一种无声的审视。0.5毫米!
在他眼里,竟然如此清晰,如此不可饶恕?汗水顺着她的额角滑落。“精准,
是外科医生的底线。”顾淮的声音没有丝毫起伏,冷得像手术室的无影灯,
“0.5毫米的误差,在关键部位,可能就是生与死的距离。”他利落地重新贴上敷料,
动作流畅得如同演练过千百遍。“回去,把《外科缝合技术图谱》第132页到145页,
抄三遍。明天交。”“是,顾老师。”林晚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,指甲深深掐进掌心。
查房队伍继续移动。林晚落在最后面,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。
刚才那一幕反复在她脑海里回放:顾淮冰冷的眼神,精准的指尖,
那句“生与死的距离”……巨大的挫败感和羞耻感几乎将她淹没。她低着头,
眼眶一阵阵发酸,只能拼命忍着。熬到下班,
林晚拖着灌了铅似的双腿回到那个所谓的“家”。楼道里依旧昏暗,
她掏出那把冰凉的铜钥匙,**锁孔,转动。门开了,里面一片漆黑寂静。她松了口气,
至少不用立刻面对那张冷脸。她摸索着打开玄关的小灯,换上拖鞋。客厅里空无一人,
只有顾淮书桌上亮着一盏小小的台灯,旁边摊开着厚厚的专业书和几份病历。
他应该还在医院。林晚把自己摔进那张小小的单人沙发里,疲惫感排山倒海般袭来。
白天被当众训斥的难堪和委屈,此刻才后知后觉地翻涌上来,堵在胸口,闷得发慌。
她蜷缩起来,抱住膝盖,把脸埋进去。周围安静得可怕,只有墙上挂钟秒针行走的滴答声,
规律得让人心慌。不知过了多久,门口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。林晚猛地坐直身体,
胡乱地抹了一把脸。顾淮回来了。他脱掉外套挂在玄关,换上拖鞋,动作利落。
他身上还带着医院特有的消毒水味和一丝淡淡的疲惫感。他径直走向厨房,打开冰箱,
拿出食材——几棵青菜,两个鸡蛋,一盒牛奶。林晚缩在沙发角落里,
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,假装在看手机。眼角的余光却不由自主地瞟向厨房。
顾淮站在灶台前,身姿挺拔依旧,但动作却透着一股……生涩。他拧开燃气灶,
蓝色的火苗“噗”地窜起。他拿起油壶,似乎犹豫了一下倒多少,最终小心翼翼地倒了一点。
锅很快热了,油烟开始升腾。他拿起青菜,有些笨拙地掰开,扔进锅里。
“滋啦——”一声响亮的爆油声。林晚吓了一跳,下意识地看过去。
只见顾淮像是被烫到了一般,猛地向后一缩,眉头瞬间拧紧。
锅铲在他手里显得有些不太听使唤,翻炒的动作僵硬而迟疑,
几片青菜叶子甚至被铲飞了出来,掉在灶台上。他手忙脚乱地去捡,锅里的油却噼啪作响,
油烟更浓了。他赶紧去拿锅盖,动作幅度一大,胳膊肘不小心撞到了旁边调味料的架子,
几个瓶瓶罐罐一阵摇晃,其中一个盐罐差点滚落下来。
林晚的心也跟着那摇晃的盐罐提到了嗓子眼。她看着顾淮略显狼狈地稳住架子,
又匆忙去盖锅盖,结果锅盖没盖正,“哐当”一声响。他紧抿着唇,下颌线绷得紧紧的,
那专注而略显笨拙的样子,和他白天在手术台上掌控一切的形象,形成了惨烈又诡异的对比。
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悄然滋生,冲淡了林晚心头的委屈和羞愤。
她看着顾淮终于把一盘炒得蔫黄、卖相堪忧的青菜和两个边缘有点焦糊的煎蛋端上桌,
默默地拉开椅子坐下,开始进食。他吃得很安静,眉头微蹙,
仿佛在品尝什么精密实验的产物,而不是一顿简单的晚餐。林晚忽然觉得有点好笑,
又有点莫名的……心酸?她想起白天那个冷冰冰训斥她0.5毫米误差的顾医生,
再看看眼前这个连炒个青菜都手忙脚乱的“房东”。那身无形的盔甲,
似乎在这个小小的、充满烟火气的厨房里,裂开了一丝缝隙,
露出了底下某种笨拙的、甚至是脆弱的底色。她站起身,走到厨房。顾淮闻声抬起头,
看向她,眼神里带着一丝询问,但依旧没什么温度。林晚没说话,只是默默地走到水池边,
卷起袖子,开始清洗顾淮刚才用过的锅碗瓢盆。水流哗哗,冲刷着油腻。她洗得很认真,
动作麻利。顾淮看着她的背影,几秒钟后,收回了目光,继续低头吃他那份卖相不佳的晚餐。
只是,紧绷的下颌线,似乎在不经意间,微微放松了一点点。日子在一种微妙的平衡中滑过。
医院里,顾淮依旧是那个一丝不苟、要求严苛到近乎冷酷的带教老师。
林晚缝合时手腕抖了一下,他冰冷的声音立刻响起:“手不稳,练持物钳夹豆子,一千次。
”她病历记录稍有含糊,他会毫不留情地圈出来:“描述不清,重写。用标准医学术语。
”每一次,他的眼神都锐利得像能解剖人心,让林晚感觉自己在他面前无所遁形,
只能咬着牙,一遍遍练习,一次次修改,直到符合他那严苛到变态的标准。
但回到那间小小的顶楼公寓,一种古怪的、难以言喻的共生关系却在悄然滋生。
顾淮笨拙的厨艺和偶尔制造的小混乱(比如再次把粥煮得糊在锅底铲不下来),
成了林晚每晚默默收拾残局的固定项目。作为回报,或者说是某种心照不宣的默契,
顾淮会在她深夜还在灯下苦抄缝合图谱或者解剖笔记时,
不动声色地把他那盏光线更柔和、更护眼的台灯,轻轻推到她桌子的另一角。有时,
她早上起晚了,匆匆冲出门,会发现玄关柜子上放着一盒没开封的牛奶和一个冰冷的煮鸡蛋。
没有言语交流。像两条平行线,只在医院冰冷的地板和公寓厨房油腻的灶台上,
投射下彼此沉默的影子。直到那个闷热的夏夜。空气粘稠得仿佛凝固,一丝风也没有。
林晚睡得极不安稳,翻来覆去,汗湿了床单。不知过了多久,迷迷糊糊中,
她被一种奇怪的声音惊醒。不是来自隔壁顾淮的房间,而是……客厅?
一种压抑的、断断续续的闷响,还有……含糊不清的低语?林晚的心跳骤然加速。
她屏住呼吸,轻手轻脚地下床,赤着脚走到门边,耳朵贴在冰凉的门板上。声音更清晰了些。
是……顾淮的声音?但那声音完全失去了平日的清冷和条理,变得含混、黏腻,
甚至……带着点委屈的意味?
“……不对……这个入路……风险系数……太高了……”断断续续的词语飘过来。
林晚的好奇心压过了恐惧。她小心翼翼地拧开门把手,推开一条窄窄的缝隙。
客厅里只开着一盏昏暗的落地灯。顾淮高大的身影陷在沙发里,背对着她。
他脱了白天那身规整的盔甲,只穿着一件宽松的灰色T恤和运动长裤。
但这还不是最让林晚震惊的。他怀里……竟然抱着一个巨大的、软趴趴的……胡萝卜抱枕?
那个橘黄色的、傻里傻气的抱枕,此刻被他两条长臂紧紧箍着,下巴还无意识地蹭在上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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